中國經濟衰退八大警示

　　高端經濟論壇鴻儒論道2月18日于上海舉行，復旦大學經濟學院世界經濟研究所所長華民教授發(fā)表演講時直言：“中國經濟正在衰退，短期內難以扭轉。”

　　盡管唱衰腔調自去年下半年銀行錢荒開始未曾停止，但在長達三小時的演講中，華民表達了經濟學家通常唯恐避之不及的觀點。

　　中國經濟正在衰退，作為投資者及行業(yè)從業(yè)者，你是否已經意識到這些癥結的存在？

　　警示一：中國正面臨短期資本流入，長期資本流出

　　從國際資本流向來看，發(fā)達工業(yè)國家流入的都是長期資本，流出短期資本，而新興經濟體國家正好相反。長期資本指購買的長期國債，短期資本則是套利。

　　發(fā)達工業(yè)化國家的經濟處于底部，新興工業(yè)化國家位于頭部，前者的經濟正在逐漸好轉，而后者則容易受到沖擊。

　　中國最近已經發(fā)現通過投機敞口流入套利套匯，同時資本流出的量正逐步增長。這對中國的資產價格、宏觀經濟將帶來不可估量的沖擊。

　　當美聯儲實行量化寬松時，幾乎所有新興市場國家都采取了加息的錯誤貨幣政策，這時美國、歐洲創(chuàng)造的信用貨幣大量流向新興市場，而歐美的債務鏈問題、去杠桿化問題都解決了，資產負債表也得以恢復。但短期資本的流入給新興市場國家造成了經濟泡沫，如果這些資本在還債時逆向流出，會對新興經濟產生嚴重沖擊。

　　歷史上就有類似事件發(fā)生。2007年次貸危機以前，流入新興市場的資本占發(fā)達國家GDP的7%左右，危機發(fā)生時西方國家銀根緊縮，資本開始回流，便導致新興市場國家的資產價格，包括股票市場的爆跌，中國就是其中跌的很慘的一個。

　　警示二：中國是沒有內需的國家

　　過去三十多年，中國的經濟增長靠的是出口推動的新古典增長——改革開放后，民工潮和外資潮結合達到產能釋放。1979年，農村人口占比79%，城市人口21%，一個以農民為主的國家是沒有內需的，產能一釋放必然依靠出口。大量的農民勞動力及三萬億美元的外商直接投資使中國成為世界工廠。

　　然而，2004年以后增長開始出現問題，新古典增長變成政府主導的經濟增長。這個演變從新古典遇到的三大問題開始，而政府采取了錯誤的應對方法。

　　第一個問題是報酬遞減，政府沒有對農民工進行職業(yè)培訓，或把他們變成產業(yè)工人，而是調結構，實行產業(yè)緊縮，對報酬遞減的勞動產業(yè)進行升值。這導致大量的低端勞動力失業(yè)，低端產業(yè)關閉，經濟增長出現下降。

　　第二個問題是收入差距擴大。在工業(yè)化早期，勞動要素充裕、勞動水平較低，需要通過經濟增長來創(chuàng)造就業(yè)機會，而不是轉移支付。但戶籍限制下人口難以流動，國際經濟貿易壁壘造成東西部貿易不均衡，這些使得收入差距繼續(xù)擴大。

　　第三個問題是經濟出口導向，貿易需要平衡。這時應取消貿易保護、開放金融市場、打破國企壟斷，但既得利益集團的反對使改革無法進行。這時政府卻開始號召轉內需，但工資上漲使實際匯率升值，兩者疊加導致中國出口競爭力喪失，到今天凈出口對中國經濟增長的貢獻率幾乎是零。

　　中國是沒有內需的國家，人均GDP超過8,000美金才會有實際內需。如果非要這樣做，資源將集中到政府，政策替代改革收入再分配，由此市場在資源配置中的決定性作用會直線倒退，中國將一下回到1979年以前。

　　警示三：用貨幣換磚頭的國家基本沒有好下場

　　政府一直關注消費，要刺激消費，但自1999年房改以來，居民的錢都用來買房了。按照房產計算，很多人都是百萬富翁，但實際30%是首付，70%是負債，建立在資產負債表擴張基礎上的富有，不是真實的富有。

　　從消費的角度，居民把大量的錢換成磚頭以后，內需基本上就結束了。從宏觀角度，凡是用貨幣換磚頭的國家基本沒有好下場，房地產從來不是推動經濟增長的支柱產業(yè)。房地產是經濟增長的結果，而不是經濟增長的原因。

　　在全球產業(yè)五大經濟周期的波動中，從沒有將房地產作為支柱產業(yè)，第一次是紡織，第二次鋼鐵，第三次石油重化工，第四次汽車，第五次IT。能夠領導世界經濟走向繁榮的產業(yè)，一定是人人都需要購買的產品。

　　當我們最近十年把房地產作為支柱產業(yè)推動經濟增長時，中國的內需就已經沒了。

　　警示四：中國的貿易不可能平衡

　　平衡貿易政策一開始就是錯的，中國的貿易不可能平衡。

　　政府平衡貿易的政策工具就有問題。2005年國家實行匯改，由固定匯率變?yōu)楦訁R率，想通過調整匯率和價格水平平衡國際收支經常項的順差。對跨國公司實施稅收國民待遇政策，戰(zhàn)略上計劃再用內需替代出口。

　　但這些政策推出后便出現以下問題：第一是人民幣單邊升值，至今沒有出現多倫布學說所講的回歸效應；第二是跨國公司撤資帶來的渠道效應丟失，中國的制成品如果不貼上跨國公司的標簽就賣不出去。

　　中國作為一個制成品國家，貿易順差是命中注定。全球貿易順差的國家基本上有兩種類型，第一是資源出口國，第二是工業(yè)制成品生產國家。德國一直在控制匯率，利用歐元貶值，但中國和日本的貨幣一直在升值。制造業(yè)的貿易順差無法通過價格調整、匯率變動來平衡，除非你不參與全球制造業(yè)分工。

　　警示五：依靠內需推動經濟增長沒有可能

　　內需怎么可以推動經濟增長呢？美國經濟學家羅伯斯認為，美國的問題就出在靠內需推動經濟增長上。

　　美國在1906年從英國手上接過世界經濟的接力棒，到1950年之間靠出口實現了經濟的高速增長。然而自1950年開始，美國開始靠消費推動經濟增長，這便產生了兩個問題，生產率的下降，及成為世界上最大的債務國。

　　中國零售品銷售總額曲線基本上是水平狀態(tài)，每年增長10%。而波動的是投資，中國的經濟增長實際是投資的波動，和消費無關。消費很穩(wěn)定，刺激消費來推動經濟增長根本不可能。

　　投資上升，中國的GDP就上升。在國內消費有限情況下，投資上去一定是產品過剩。但只要是可貿易的商品就不存在產能過剩，因為商品本來就應該是為全球生產的。

　　出口是消費增長的原因，消費是經濟增長的結果，有投資才有就業(yè)，有就業(yè)才有收入，有收入才有消費。現在用凱恩斯主義的宏觀國民收入流量統計公式加加減減，把出口搞下去，把內需搞上去，這就完全錯了。

　　警示六：通過上調工資刺激消費是個謊言

　　中國的內需是穩(wěn)定的，在沒有內需情況下刺激消費，政府選擇了增加工資收入，但這一定會造成失業(yè)的增加。

　　如果工資提高，而勞動生產率不變，勢必要增加企業(yè)成本，企業(yè)自然選擇減員，甚至會出現倒閉現象，所以工資和失業(yè)是一個相互的關系。而且，工資上漲后，人們基本上只會做兩件事，買房和投資其他資產，這對消費毫無貢獻。

　　警示七：如果開放資本項，中國一定出現套利

　　發(fā)達工業(yè)化國家開放資本項因為經濟增長穩(wěn)定，沒有套利機會，但所有新興市場經濟國家的經濟是波動的，只要開放資本項就會產生套利機會。由此，成長期資本就會流入，衰退期資本便會退出。

　　資本項一旦開放，所有新興市場經濟國家沒有一個成功。拉丁美洲開放資本項后倒了下去，東南亞1995年開放資本項后，1997年便爆發(fā)金融危機。

　　唯一成功的經驗是智利。所有外資銀行到智利發(fā)放貸款時，第一年必須把發(fā)放貸款的30%作為準備金交給智利央行，這樣一年期、兩年期的短期資本便不會進入，流進來的全是長期固定資本，例如跨國企業(yè)，所以智利的成功源于有管制的開放。

　　警示八：人民幣現在是空頭貨幣，不能國際化

　　中國經濟增長正在衰退，出口在下降，遠期外匯供給在減少，匯率已經到達頭部。此時，人民幣屬于弱幣，如果國際化，隨時可能被擠兌。

　　美元目前只進不出，人民幣目前只出不進，形成對沖，處在高度風險期。如果人民幣一定要國際化，只有一件事可以做——貿易貸款，就像日本早期一樣。如果貸款給需要購買中國商品的國家，就會有貨幣回流。

　　中國現在都在做離岸交易，貨幣沒有回流，就是將來做空的籌碼。所以，人民幣國際化還不是時候，如果非要做，必須和實體經濟掛鉤，包括做基建貸款。